过了一会儿,队伍在沭河岸边的一片槐林中停下来。
朱瑞走进槐树林,站在一棵大树下。
他的身子挺得笔管条直,两个大拇指头挂在腰问的宽皮带上,显得有点轻松。他那一副坚毅的眼光,在这个同志的脸上打了个转儿,又忽地飞到另一个同志的脸上去了。
眼下,平素都美不够的同志们,大都闷闷不乐。他们不吭声,不看首长,相互之间也不交换眼色。
有的,背靠树干,枪贴前胸,耷拉着脑瓜子,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粗气,嘴噘得能拴住一匹大叫驴,有的,急得用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裳,仿佛他心里正憋得难受,要放开嗓子大喊几声才痛快,有的,脸涨得通红,发紫,好象他随时准备要跟人打架似的;有的,身子歪在树上,一手撑着地,五根指头全都抠到土里去了。
也有的,两个人背靠背坐着,这边这个低着头在研究自己的脚?那边那个仰着脸在用眼找云彩;还有的,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儿,吃着猛劲在地上乱画。他画一阵,用脚抿掉,抿完了,又再重画,一遍又一遍,一直不抬头……
朱瑞先将身边每一个同志看了个仔仔细细,尔后,这才乐呵呵地开了腔:“同志们!你们生谁的气呀?”
刘先生先答了话。他将手中的碎坷幼的碎坷垃一摔,绷紧了脸说,“生谁的气?生你的气!”
看气色,听语气,仿佛他已经忘了现在正在跟谁说话。可是,朱瑞并没因此而生气。为什么?因为现在的刘先生,在朱瑞的心目中,首先是一名革命战士,而后才是他的手下。因此,朱瑞象对待其他同志那样,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,又面向大家问道:“生我的气是吗?为什么呢?”朱瑞这话,显然是明知故问。
也许因为这个,老大晌没人答话。
后来,还是炮筒子旅长实在憋不住劲了,他一挺腰坐成个直橛儿,用手掌拍着自己的大腿,吭的一声开了一炮:“为什么?你右!失掉了战机!”
这炮声一响,一参谋那张数快板的嘴也就劲儿开了腔:“咱也不知你这当首长的是怎么想的!把我们领到敌人的鼻子底下来,只让看看不让打,又把我们领到这里来,这究竟是为了什么?叫我说,你干脆把我们领到个什么地方养老去算了!”
“是吗?”朱瑞笑一声道。
“是的!领导何必这么折腾人哩?这些天来,敌人的‘扫荡队’,象群疯狗似的到处乱窜,走一路抢一路,进一村烧一村,把大家的肺都快气炸了!你准不知道人们的心情吗?我们眼巴巴地瞅着让敌人从眼上溜过去,对我们这当兵的来说,真比钝刀子割肉还难受哇!这怎能叫人没意见呀?……”
朱瑞不急不火地听着。就在这时,他的心里是有根的,别看同志们的情绪这么大,意见这么多,可是,只要指挥员一声令下,什么样的艰巨任务,他们都会坚决执行!
那顿牢骚发完了。朱瑞这才笑着说道:“呵,是对我有意见呐!这好办!路不明,众人跺,理不平,大家摆。有意见那就提嘛!何必生这么大气呢?你瞧,要叫不了解情况的人看看这个场面,准以为我压制民主呐!这可真是有点冤枉啊!”
朱瑞这么一说,人们的气消了大半。
不过,消气归消气,意见并不少提。多少年来,朱瑞一向是鼓励人们给他提意见的,同志们也一向是敢于给他提意见的。方才,人们全不吱声,是因为都在气头子上。经朱瑞这么一说,人们的气一消,这个一榔头,那个一棒子,意见全上来了。
朱瑞一看提意见的人们来劲儿了,就找了个不被人意的地方坐下来,悄悄地听着,思索着。当提意见人的视线偶尔向他射来时,他就微徽一笑,点点头,意思是:说下去,说下去嘛!
那些提意见的人,谁也不讲究方式,不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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