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之后,一个有些沉重拖沓的脚步声从回廊上传来。单单是这脚步声,听起来便让人觉得来者颇有几分颓丧的感觉。
我虽不知来人的官职,但想到对方是一位供职于宝文阁的有学之士,心中油然而生崇敬之情,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。
见我这般郑重,小石头更有些紧张。我冲他点了点头,微微一笑,示意他不必紧张。
厢房的门本就开着,脚步声响处,一个身着灰青布袍之人出现在我眼前。这人身材算得上有些矮小,且有些瘦削,青灰长袍是寻常棉布所制,脚下是一双布履,头上戴着书生巾,一身文士打扮。
刚转过门,这人便已经拱手道:“老朽有礼。”
见主人如此,我也忙迎上两步,躬身道:“慈宁宫典籍谢氏见过先生。”
那文士道:“贵客久候,老朽罪甚。”
我这才抬头看来着的面容,虽然面上带着些皱纹,但双眉修长,眉目疏朗,其实年纪看起来也不是很老,不过文人脾气,多数是有些奇怪的,他喜欢以“老朽”自称,说不定也是文人的怪脾气。
说起这一点,我深有体会的便是吴先生,紫鸳的舅父,我在金国时候,混进王爷完颜雍的别院,教导我读书的老师。
令人有些诧异的是他脸上几道淡淡的疤痕,如今看来已经是旧伤,疤痕已经不太明显,但这几道疤痕分别在右眼角、右脸颊与左边嘴角处,而左边嘴角的一道又斜斜经过左边半边脸颊,倒让这本来清晰的眉目带了几分凶恶之相。
我便道:“请问老先生贵姓”加上这一个“老”字,也算是我在宫中的一些变通之术,所谓顺势而为。
“老朽姓廖。不知贵客来此何事。”说罢,伸手请我坐下。
我从小石头手中接过那两本书,对廖先生道:“婢子接到两本经书,为太后誊录抄写。只是在抄写中遇到一些修补之处,补上去的地方略有模糊,故而来此求证。”
“模糊”廖先生毫无意味地笑了笑:“宝文阁中之人修补图书,又怎会写得模糊。”
我略犹豫了一下,道:“实则是我发现修补后的文意与原本经文的文意不大连贯。这两本书,还请老先生过目。”
我之所以有这一瞬的犹豫,是因为我并不知道修补这两本经书的人是谁,是否便是眼前的廖先生。若非当着修补者本人直言,而对旁人言他人之非,未免有些不当。
廖先生“唔”了一声,接过书却并不打开,双眼略略眯起,缓缓道:“这两本书的修补校对,都是老朽一手所为。因为是官家亲自捡择的书,又是说明为娘娘所用,老朽实在不敢轻忽。姑娘竟然发现其中有谬误,这个唔,经文嘛,本就是微言大义,寥寥数语,也可能包含着人生至理。并非是粗读之下,就能够读通的”
这一番话的言外之意,倒很是明白:这两本书当然没有谬误,若是你发现不对,定然是你没有读懂。
这措辞加上这语气,再加上廖先生那一股恰到好处的文士惯有的清高傲慢的神情,倒是十分般配。
他的双眼虽然眯起,但偶然目光与我相触,却能看到其中闪动着精明的光泽,全不似他表现出的这一股颓丧傲慢的样子。
只是,我并没有为他的话在意。
我只是听到了“这两本书的修补校对,都是老朽一手所为”这一句话,心中便已经知道,此来并没有找错人。
我虽不知他这般说有何用意,但也觉察出了眼前之人不同寻常的样子。当下仍是神色恭敬地道:“经文中的含义深奥,婢子才疏学浅,自然有不能明白之处。还望廖先生能指点一二。”
廖先生冷笑道:“你若是一开始便说你自己不能读懂,老朽或许还能指点于你,只是嘿嘿”廖先生伸手捻了捻无须的下颏,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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