葆桢沉声道,“你在船政的差事,这两天便交卸给周大人吧,免得外面物议汹汹,误了大事。”
听到沈葆桢说要自己交卸了船政采办的差事,胡雪岩心头剧震,他听出来沈葆桢话里的决绝之意,但仍然忍不住想要保住自己的职位。
毕竟,船政采办那可是大大的肥缺啊!
“这个……大人,自任船政采办以来,卑职并无失职之处啊……”
“你出了这样的事儿,你觉得你还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么?”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开锡冷冷地说道。
“下人疯病发作,冒然行凶,我事前一无所知,也就是管束不严……”
没等胡雪岩把话说完,周开锡便打断了他。
“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的好。”周开锡冷笑道,“今日我与沈大人暂且信了你,可若是吴棠等人在这里,会信你么?”
胡雪岩猛地哆嗦了一下,抬头望着周开锡,碰上周开锡如炬的目光,又禁不住低下头来。
的确如同周开锡所说,如果现在仍然是吴棠在闽浙总督任上,这一次的事,便足以让他完蛋了。
“无论如何,你管束不严,纵仆行凶,这一条罪名是逃不掉的。”沈葆桢神色稍缓,说道,“船政初创之始,为前所未有之事业,你又身负采办要职,本就易为人所嫉。此事已然传将出去,众口铄金之下,对船政声名为害甚大。要你去职,亦为不得已之举。”
“只因此等微末之事,便要我去职,左公知道,怕也是不会答应的吧。”胡雪岩有些急了,便干脆将自己的大靠山左宗棠抬了出来。
“左公那里,我自会禀明。”沈葆桢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,“我想左公还不至于因私废公,误了国家大事。”
“我会修书一封,向左公说明详情。”周开锡沉声道,“事关船政今后大计,左公是会秉公而断的。”
胡雪岩好似霜打了一般垂下头来,不再言语了。
看到胡雪岩垂头丧气的样子,林义哲心中暗感痛快,之前遭胡雪岩烈酒暗害险些醉死的仇总算是报了一小半。
离开胡府回到家中之后,沈葆桢便让林义哲请来徐润,将在胡府发生的事告诉了他。
“多谢大人为老朽作主,使老朽冤屈得伸。”徐润谢道。
“虽有恶仆口供,但胡某称此人为疯子,坚称非他本人主使,其同伙未归案之前,恐尚难了结。胡某又称愿赔偿老先生寻医诊疗之费白银一千两,我已替老先生取了来。”
沈葆桢说着,从衣袖内取出一张“阜康钱庄”的银票,交到了徐润手中,“老先生且收下,好好将养身体。”
徐润谢过沈葆桢,将银票双手接过。
沈葆桢看着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身形佝偻面容憔悴的老人,心下恻然,又问道:“老先生今后可有打算?”
“老朽现今已无处可去,”徐润答道,“如林公子不嫌弃,老朽愿留在公子身边当个师爷,做些力所能及之事,聊报救命之恩。”
听到徐润的回答,沈葆桢面露讶异之色,他转头看了看林义哲,林义哲也显得很是惊讶。
“既然老先生无处可去,身上又有伤,先留在鲲宇处栖身也好。”沈葆桢想了想,点了点头,“听得出来,老先生学问极好,鲲宇正好可就近请教。”
“老朽多谢沈大人。”徐润再拜道。林义哲赶紧上前扶起了老人,看到老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隐含着的期盼之意,林义哲的心里不觉又沉甸甸的。
他知道,驱走胡雪岩离开船政,才仅仅是第一步。
而这一步迈出之后,他未来将要迎来更多的风暴!
入夜,胡府,内宅。
“老爷莫要生气,其实离开了船政这个是非之地,未尝不是好事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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