埃里克如坠冰窟。
他一时间不敢去看, 却又不得不看。镜面冰冷光滑, 倒映出一张丑恶似鬼的面皮。他惨嚎一声, 跌跌撞撞地后退数步, 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在地,仍是紧捂着面容不放。
“不不!”他颤声咆哮, 又似嘶吼又似悲鸣, “不,这不可能!”
他又爬行到桌案之前, 手肘撑着地,痴痴将头颅捧于椅垫上。埃里克迟缓地抬眸去看镜中面容, 心脏因为痛苦和紧张而剧痛不已。
他只看了一眼便又发出惨嚎,狠狠推开椅子, 跌坐在地上。
全无分别,全无分别。他在镜中看见的分明是变为原状的面容,与癫狂时的一瞥别无二致。埃里克颤抖着用手去抚摸那明明应该修复如初的面皮, 竟能感到坑洼处的灼烫。
他受惊地拿开手, 又不顾一切捂回去。心中遮掩的欲望盖过了一切。
“不,这是梦。”他喃喃道, 随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,“这是梦!这一定是梦!”
他在屋子里站起来,一只手捂着脸,另一只手急剧地来回摇晃着, 仿佛试图增加言语的说服力。他大声地、恶狠狠地说道:“这只是一场噩梦罢了!”
随后他又摸到了自己的鲜血, 咸腥和冰冷的。埃里克失神的目光朝那些血迹望了一刻, 便毫不迟疑地继续打砸起来——他用手拖行那把沉重的木椅,狠狠砸着支离破碎的地板,仿佛为了将自己释放出这个可恶的房间,又像是为了放出心底的魔鬼。
“这是梦!”他吼叫道。同时因摔打而裸|露出来的木刺狠狠扎入了他的掌心,带来鲜明的痛意与满手的鲜血。埃里克犹然不觉,他仍在疾声吼叫——
“这是梦!”
与此同时他终于安静下来,放下手,如同失魂人一般站在房间中央。房间已经再无完好之处,他最后时刻发力投出的椅子亦使得木板门摇摇欲坠。唯独那面冰冷的镜子在他背后立着。埃里克背对着那面镜子,他感到无法呼吸和面对,像是被魔法操控。
对,魔法。他心想着,随即坠入更深的惶恐之中——
假如丑陋面容重新出现是一场噩梦,那么之前的容貌复原岂非不能是一场美梦?现在,梦醒了,什么都没有了。不,不,不对。埃里克的手加倍地颤抖起来。假如那复原的容貌只是美梦,那么伊妮德同爱丽儿岂非也只是梦不可能!不可能!
“我是清醒的。”他说,同时感到大脑嗡鸣一片,“我确信,我和她交谈过,歌唱过,我们甚至一起住过数个月。她和我告白了。我——我后悔我不曾吻过她。”
脑海中的嗡鸣声停止了,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回荡着,如此清晰和冰冷。
仿佛那面冰冷而可怕的镜子亦出现在他的心底,完整地倒映出这一句话语来。
“我想要她回来,我想要把她找回来。”他低声道。开口说出一句真相后,跟着的便显得如此容易。埃里克几乎要感到欣慰了,可是正在此刻,他耳边突然出现一声摩擦着金属般的嗤笑。
那是他记忆里巫婆的声音。
“谁?!”埃里克惊惶地大喊,站起身来左右环视,“巫婆?你在吗!出来!”先前吐露真言的羞耻感此刻席卷上脑海,埃里克抬手捂住脸,感到火烧般的灼痛。他近乎是做作式绝望地喊叫着:“不,我的脸!我的脸!把我的脸重新治好!”
绝望是真的,做作也是真的,爱情也是假的,爱情必须是真的。
埃里克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之前那一声嘲笑仿佛只是他的错觉。四周空寂一片,唯有木屑因他激烈而痛苦的对空气的挣扎而飞扬起来,又轻轻地四散落下。
他心底有无限的痛苦悔恨,无限的挣扎迷惘。
假如丑是真的,那么美是否是假的?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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