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这是怎么啦?医生开药给你吃了吗?”克里斯汀关怀道。
从前她看伊妮德面色苍白,只觉那淡到要化开,而便是化开也该是直往天堂的。她显得那么高雅文静,温柔端庄。而如今伊妮德的面色雪白,却让克里斯汀生平第一次对于她的离去有了惶恐——她的面色惨白已非纯粹的体弱之症,而是染上了些许的衰败气象。
衰败,多不可思议的词。克里斯汀想道。从前她只在伊妮德身上感到博大的温柔宽容,感到数不尽的生机与希望,而从未把她和这个词语联系在一起。无论是伊妮德年龄上的年轻,还是她那颗似乎永远不会老去的心灵,都使得她和衰败这个词如此遥远。然而,在今天,她第一回从这个温柔坚定的女子身上感到了衰败的气息,这使她惶恐不已。
假如不是那对注视她的蓝眼睛仍旧温柔明亮,克里斯汀几乎以为对方已经病入膏肓。
“克里斯汀,我没事。”伊妮德轻声道,“只是感了些风寒,又犯了咳疾,过几天就会好转的。医生已经开了治风寒的药,我也在吃了,别为我担心。”
然而克里斯汀却无法被这话语说服。
年轻的姑娘曾经送别过挚爱的父亲,她清楚人在快要死亡时是一种怎样的状态,更清楚那些不详的预兆。伊妮德的身体正在前所未有地衰弱,她是如此地确信这一点。
她苦苦地劝说她也让人看一看她的咳疾,伊妮德只是微笑不语。后来一直到不得不告别的时候,克里斯汀也还在劝说她,走出这栋别墅的时候,她那颗善良的心灵仍旧为金发女子揪着。
她还那么年轻,为什么要生这样坏的病?埃里克呢?他不是与她同居吗?为何她呆了半日仍不曾见对方来关怀?克里斯汀思绪繁杂,骤然忆起自己本是想和对方交流演唱海的女儿,在为朋友的身体发愁之外,又要添一件为首演发愁的苦恼,棕发姑娘实是感到有些承受不住了。
她向她的恋人劳尔倾诉。
“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?”年轻的子爵拥抱着她温柔劝哄,他的金发便像是耀眼的阳光,映入姑娘的心房,“放松,我善良的克里斯汀。伊妮德小姐向来有主见,而她绝非那些不爱惜自己生命的蠢笨之徒,或许是你判断错了呢?”但他仍命人送去许多珍贵药物。
克里斯汀接受恋人的安慰,心中却始终惴惴。她亲眼见过父亲的衰败,故而绝不会错认那种可怖的气息。然而伊妮德她不由皱紧了眉头。
她总是感到,她的病不会就这样好起来的。
但克里斯汀的猜想却落了空。
距离公演的日子越来越近,伊妮德的身体便也一日又一日好转。她的面色逐渐地恢复红润,眼睛里也重新有了似水柔情。嘴唇鲜润,笑容明亮。她独自前来参与过一次排演,这下原本因为剧作者指定的“只演第一场,后面不再演”万分牙疼的剧院经理们,又纷纷腆着脸去求她多唱几场了。他们在遭到推辞之后毫不气馁,并且愈战愈勇。伊妮德又恢复了先前的善解人意与温柔大度,但一派平静之下,唯有克里斯汀察觉到深深的违和。
不对,不对。棕发姑娘皱起眉头,感到这一切全都乱了套。她明明感到伊妮德的身子仍在日复一日差下去,可为什么对方看起来确实又得到了好转?这里面实在是
“克里斯汀?”伊妮德在唤她。
“啊?”克里斯汀应道,同时为自己的走神内容羞窘,“怎么啦?”
“你刚才唱慢了半拍。”伊妮德友善地微笑一下,“快要公演了,你可别紧张。”
有饰演婢女和人鱼姐妹们的歌剧演员在旁边笑了几声。在听说大热的克里斯汀将要担任配角,而突然空降一个伊妮德担纲主角时,众人无疑都是看好戏的态度。没想到的是,她们相处竟然如此融洽,就像亲姐妹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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