朦胧的月华之下,一人一狐一方士, 静静地对峙着。
倏而有风从树林间穿行而过, 带起一阵不容忽视的肃杀之气,连夜鸟都停止了凄凄的鸣叫, 藏在枝头巢间, 蜷缩成一团, 把脑袋深深埋在羽翼下面。
刘双舟见对面二者不敢轻举妄动,顿时得意洋洋地放声大笑, 粗粝难听的笑声一波一波地挤压着空气,“都多少次了,你还真是学不乖啊!”
他身上最大的筹码, 就是白水素女的魂魄。
本来嘛, 当初他是打算把她的精魂也吞下肚子里去的, 那可是神仙的魂魄啊,不晓得有多滋补,能顶多少个肉体凡胎。
不过, 还没等他动手,那只替素女复仇的死畜生就出现了, 他侥幸逃过一劫, 此后, 畜生一直追杀他,而他也一直利用素女逃过了无数劫。
他跟这妖狐斗了这么多年, 有时候他赢, 对方输, 有时候他落败,对方胜券在握,每到生死关头,只要他用素女威胁妖狐,从来没有不得逞的。
素女的魂魄,就是他身上最大的筹码。
刘双舟真庆幸自己当年动作慢了一步,没有把她吞下去,否则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。为了保险起见,他还把魂魄劈成了两半,戴在身上不同的地方。
他很笃定,今天晚上,他还是可以像往常一样逃离。
这一招,他已经用得得心应手了。
思及此,刘双舟顿时直起了腰板,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,朝着胡西彦伸出手,慢悠悠地开口,“行了,把那半个玉坠子还给我吧,跟另一半离得越远,素女的魂魄就会被撕扯得越痛,我猜,这也不会是你想要看到的吧”
胡西彦笑了笑,伸出一根指头挑着细绳,兽爪下晃晃荡荡地挂着白玉坠,“行啊,你过来拿。”
“少玩花招!”刘双舟面色一冷,“现在不是你能讨价还价的时候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他总觉得面前这只狐狸有些说不出来的陌生感。
不对劲,好像有哪里不对劲。
似乎不是与他缠斗多年的那一只?他脑袋里飞快地窜过了这个念头,但很快,他就把它摁了下去,过多的疑心没有益处,他是吃过亏的。
他回过神,命令道,“抛过来。”
说时迟那时快,一抹黑影从旁边的树丛中蹿出,它显然是早早地就瞄准好了时机,快得如同茫茫长夜里滑过的一道闪电,动作又准又狠。
谢猜意看着长满茵茵绿草的地面,上面原本清晰地倒映着刘双舟的影子。
现在,那道影子十分突兀地少了点什么。
她缓缓地抬起眼皮,发现刘双舟那一只朝着胡西彦伸出的手,就这么没了,从手腕处齐齐断开。
腥臭难闻的血液霎时间喷洒开来,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上。
刘双舟死死地盯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,筋肉纠结的一片暗色血红里,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子,他的骨头断得参差不齐,周围冒着血泡。
他猝不及防,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反应过来。
额间掺杂着一缕白毛的黑狐口中衔着一只断手,就地一滚,何宴便自草丛间站了起来。
他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嫌恶,小心翼翼地把装着素女另一半魂魄的白玉坠取了下来,而后便“呸”地一声吐掉了刘双舟的断手,还伸出脚狠狠地碾了几下,直到那只手变成一摊毫无用处的肉泥。
“哇靠,”危素惊叹,小小声地问,“他衣服是从哪儿冒出来的?”
“嗯,好问题,”谢猜意点了点头,“但不要深究。”
何宴垂下眼帘,伸出手,冰凉的指尖触了触玉坠子,沿着玉石上的纹路细细抚过,而后抬起头看向刘双舟,“你的筹码,已经没有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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