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师父，我们去哪？”

    小人儿抱紧着极沉的包裹，嗫嚅着。

    “虞渊。”

    师父站在船头，仙风道骨，拂尘随风四散。

    “那是传说中太阳落下的地方。凡是人都会被灼烧，小一，害怕吗？”师父回过头，温暖的笑，融化着天空。

    小人儿又紧紧了手指：“不怕不怕，只要师父在。”

    师父是他的命，是他的再生父母。是师父啊，把他从那地狱般的生活中救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那里有很多你的族人，小一。很多很多哦。”

    “很多？”小人儿疑惑地偏着头，费力地搂紧手中的包裹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很多。”

    “很多?像我这样的妖怪？哎呀——”

    “师——唔，放——”师父你捏得阿一的脸好疼啊。

    “谁敢说你的族人是妖怪！他们啊，”师父敛起手来，“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。是追随大帝的人啊。”

    “看呐，小一，这么美丽的眼睛，多像春日里将沉的夕阳。”

    小人儿仰起脸，眨巴着眼睛，望着师父。

    师父总是这样温柔，说他的眼睛是天上的太阳，无以伦比地美丽。

    就这样，跟着师父，天长地久就好喽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    “不好了，不好了，大蜃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人们惊慌着从船上跑出来。湛蓝的天空忽然一片黑暗，云层层压下。有什么东西在大海深处揪住了船，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把它乱扔乱抖。

    “大蜃大蜃要吃人呐——”船老大一头跪了下来，瑟瑟发抖，“饶命啊饶命啊。”

    深到无底的海，忽然泛起光束来，这光柔软而透凉。

    “大蜃大蜃”

    在出海人的传说里，海里的光是大蜃腹中的珠华，亮彻东海。

    大蜃每逢月圆之日必出海吸天地精华，人不免噬。

    所有的人都战栗跪下来。

    “快跪下快跪下，神会拯救我们的！”

    但风暴依然肆虐，好像要把所有的人都大方地送进大蜃的肚子里去。

    “啊，妖怪啊妖怪！”船老大的瞳孔紧缩。

    风很大，把小人儿头上的兜帽吹了下来，露出他的眼睛，在狂风肆虐的海上，像一轮明日，灼灼生辉。

    “师父？”他恐惧地缩成一团，手里紧紧攥住师父的衣角。

    人们望着他的眼睛，一片惊愕。然后哗然而来的恐惧笼罩住他们，他们大喊起来。

    “快把他交出来，这样我们就能活下去了！”

    “快快交出来！”

    “把妖怪投进海里，我们就有希望了！”

    “交出来！”

    “神会饶恕我们的！”

    “师父。”小人儿的脸发白，看着师父把他的手慢慢从衣角扣开，“师父——”他绝望地喝了一声，师父骗他吗？师父也会抛弃他吗？他不想死，不想死。“师父——”他扑上去，抱住师父的大腿。

    “小一，你这样怎么让师父做法？”

    “啊？”他满眼泪花地抬起头，师父宽大的袖子拂过他的脸，像很久以前一样，那些吵闹的声音立即安静下去。

    “小一，别看。”

    师父的手指很冰凉，有着梅花的味道，像雪一样，覆在阿一的眼上。

    时间，好像很长。

    “漂亮吗？小一可以张开眼睛了。”

    师父松开手指。

    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，海很安静，泛着淡淡的蓝，上面飞舞着些不知明的光点，小小的，像夏日里乱跳的萤火，星星碎的那种。船极平稳地驶着，划开碧幽的水，翻起白的小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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