队长将声音压得很低,封尘心中一寒。
“别想质疑逆鳞的战力啊——”犀伸出一只手指,阻止年轻猎人继续说下去,“那条蛇被舰炮砸碎了脊骨,就算不被埋进泥石流里,大概也是活不成了。”银甲猎人面色怪异地说道,“只是可惜了……长成那么大的蛇龙种,如果有时间回收素材的话,又是好大一笔收入。”
“哪有什么收入?”森罗双手抱胸望向窗外,“那家伙的鳞甲也就是厚了些,砍上去跟软木塞没什么区别。依我看等阶并不高,只是侥幸多活了些年头罢了。”
绿甲猎人心中忿忿,自从搭上逆鳞的船以来,没有哪一仗比对付方才的巨大蛇龙更加憋闷了。有逃难的镇民在前,森罗不得不选择和那样的庞然大物贴身缠斗,从头到尾都打得束手束脚,连战斗场地都不能随意变更。好在有飞艇的支援,否则再让他多和怪物缠斗些时候,暗影猎人就要改用自己的方式作战了。
“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过。”枫给角落中的封尘扔过一壶水和一整捆绷带,“剩下的就只能靠那些镇们自己的命数了。”
暗影猎人们为最后一批镇民解决了后顾之忧,至于他们能不能赶上最后一波飞艇,没有龙腔傍身,暗影猎人们到最后也未曾得知。枫只知道逆鳞的飞艇离开小镇不足五分钟,货艇背后就传来了一声震天彻底的轰响。单薄的小镇没能受得住泥石流的第一波浪潮,镇址处在短短的瞬息间,就变成了一片污黑的死沼。
不像那些从训练营开始,就被猎人荣耀洗脑了的蠢货,暗影猎人们就算如今日一般,头脑发热地想要行善,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。绞蛇龙肆虐的最后时刻,枫一个人守在镇门附近,把每个还能行动的灾民引领至通向起降坪的道路上,至于那些伤损严重、无法行走的,暗影猎人连目光都没有投过去半分。
这不是残忍,而是只属于地下世界的行事逻辑。
“还是有办法知道的,我记得无名前辈提过的临时落脚处,那是一个燃石镇西北天然形成的矮丘,距离小镇只有一个小时的航程。”封尘认真地说道,“到了那里,说不定有办法向灾民们打听到撤退的情况。”
“小子,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?”莉娜指了指窗外,鄙笑着说道。日头已经落到了舷窗的高度之下,龙语者的这一觉的时间,比自己想象得更久:“我们正在往就近的一处地下城镇飞去,如今尾舱指着的就是你说的那个土坡。要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知道他们全都平安降落了?”
“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,我们能去确认一眼已经是极限了,没有闲心清点逃生的人数。”白夜回过头来,望着面色萎靡的封尘道,“那些是工会猎人的工作,而我们就算帮他们做了再多事情,也不会变成工会猎人。”
逆鳞的飞艇不得不跟着大部队一同赶去镇民们的落脚处,并不是因为他们挂念平民的安危,而是飞艇上还有一个被森罗挟上去的小孩。
撤离舰队中旗舰的船长早早地激发了无名留给他的信号弹,工会的巡逻舰随时可能聚集过来,偷猎者们不得不把少年丢在了人群边上,就悄然撤离开了。哪怕是在天灾期间,暗影猎人们也毫不怀疑,自己一旦出现在工会猎人的视野中,迎来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。
“总而言之,谢谢你们……”龙语者一阵张口结舌,牛饮下一口水,抹了抹嘴巴道。尽管仍然没有最后数百名平民生死的确切消息,但眼下的情报来,这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。
在猎人的世界里,天灾就是这样一种不讲理的东西。你不用做任何事,只是活下来,就已经拥有足够的罪孽了。从大沼泽到雷鸣沙海,无能为力的负罪感一遍一遍地冲刷着封尘的神经,让本该在记录猎场生态、采集作物打熬资历的年轻猎人,背上了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沉重责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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