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魆魆的工厂车间，传来滴答的水声和男男女女说话的声音，宁杳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，双目无神，眼前的黑暗遮住了一切。

    她肚腹处破了个大洞，身体时不时轻微抽搐，几近死亡。

    末世苟延残喘十年，丧尸没有弄死宁杳，却死在了人类同族手上，她眼睑闭合，艰难地弯起嘴角，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来。

    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，那她死后一定会变成厉鬼，因为她爱重的人太多，失去的就多，所以怨憎也格外多。

    泪眼朦胧中，一张稚嫩的脸庞若隐若现，耳边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呼唤声，姐姐姐姐

    姐姐姐姐

    “姐姐！姐姐！”小不点宁姣脸白一嫩嫩，圆润润，眼睛是又大又圆的杏眼，粉雕玉琢般的精致可爱，穿着一套粉红色的小熊睡衣。

    她使劲儿推着老姐的胳膊，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，“懒猪快起床！吃饭！”

    宁杳勉强睁开眼，面前年幼时的妹妹无比真实，她不知哪来的力气，忽然坐起来一把抱住这个她心爱的小姑娘，放声大哭：“娇娇！娇娇！娇娇！”

    对不起！都是我太没用，才让你忍饥挨饿，让你担惊受怕！

    对不起！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，才让你碰见那样一个畜生人渣，让你在少女年华就再也没有了以后！

    对不起！对不起！我的娇娇！

    她哭得声嘶力竭，哭得撕心裂肺，仿佛要哭尽所有的委屈，绝望，思念，不甘。

    小姑娘一脸无辜，宁杳抱得她喘不过气儿来，她扑腾着小短手，一边推搡着一边崩溃地叫道：“妈妈！妈妈快来救我！姐姐疯啦！”

    宁杳哭着哭着，终于感觉到不对劲，这临死前的幻觉也太真实了，她微微放松力道，双手撑在小姑娘的胳肢窝下面，用力举了起来，左右晃了晃。

    嘿，还挺沉！

    左右环顾一周，橘黄的灯光洒落，即使过去了十年的时间，宁杳依然立即想起来，这是她的房间，曾经的家，末世没来之前，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。

    小姑娘从她手里挣脱下来，婴儿肥的小脸涨得通红，乌溜溜的大眼睛愤怒地看着宁杳，这么欺负人，还是不是亲姐姐啦？

    宁杳突然乐了，指着她：“愤怒的小鸟！”

    “姐姐大笨蛋！”小姑娘用力跺了跺脚，跟架小战斗机似的，气冲冲地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看着她的背影，宁杳情不自禁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，心脏剧烈地砰砰跳动，老天爷啊，如果这是梦，请让我永远也不要醒来。

    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在一闪一闪，宁杳拿起来，有些生疏的解锁——末世信号一断，电力资源宝贵，手机早就从大部分人手中退休。

    灾变不仅是丧尸爆发，动植物进化，后来天气变得越来越极端，冬夏的温度收割了无数人命。

    没有关注应用的推送消息，她目光落到了日期上，眉毛猛然拧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十年！这是十年前的日期！

    这一天，距离末世爆发还有一个星期，她的家人还在，她一手养大的妹妹，还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，一切都还来得及。

    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味，有点焦糖的甜味，又有些黄酒的微醺，还带着老抽的酱香，宁杳捧着手机，出神地闻着房门外漂进来的红烧肉的香味。

    老妈的红烧肉，这个味道，有十年不曾闻到过了，末世之后，宁杳不知道有多少次饥肠辘辘，手边却寻不到一点能果腹的东西。

    尤其最后的大半年，直到她临死之前，为了给娇娇报仇，宁杳几乎完全放弃了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生活，她不再费尽心思的寻找物资，彻底疯魔。

    虽说在这之前，末世里也没什么正常人的生活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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