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披一袭蓬莱烟雨,请一艘姑苏客船。我是仙岛来客,访遍人间江南。
琴湘随小舟纵横江面,四月微风紧贴着沧江过去,差点带走罗裳上浸染的水痕。
船家心情不错,双手撑着木桨,开口便是一段夜泊松江。
“月落乌啼霜满天,江枫渔火对愁眠。”琴湘环视江面,见江面波澜不惊,而后接着说道,“此处无夜月,江上漂泊的也只一艘小船,渔火更无从说起。船家,你这诗不应景。”
船家听了,也只是笑笑,不作怪罪。
“非也!诗未完,娘子也未听尽,小老儿正要讲姑苏城外寒山寺,夜半钟声到客船。”
“哦?”
“娘子要去姑苏,方才经过寒山寺,小舟古钟俱全,只欠夜半灯火阑珊。此诗虽不应景,却胜似应景!”
船家说罢,又吟一遍。
琴湘蹲下身,挽起衣袖,用手扶过江面。
“我听着像唐诗。”
“正是。相传此诗为张继所作!继郎夜泊枫桥,有缘听得寒山古钟,便有感而发。倒叫小老儿听了个全,每每念起,心神静寂,宠辱皆忘。这一念就三年!”
“继郎可是新人?以前怎未听人讲起他”
琴湘疑惑着抬头,寻了半天,目光落在船家身上。她继续开口:“许是我这次来人间岁月不长,未听过也是在理。”
“娘子说笑,你我皆在尘世,本就是世间人。此外,三年前,继郎乘小老儿的船也像娘子这般闲情雅致。他作好了诗,第一个拿给小老儿看!小老儿一生无功无名,更未得过圣贤如此青睐,只家中有几卷诗经,才识得字!继郎抬举,小老儿可要记上一辈子!”
船家满面春风,像是认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图一样,对着一首不知名的诗都能乐上许久。
琴湘确实未听过张继此人,她隐约记得,上次来人间,也未见人间风光好,那时的还诗也不想现在这般讲求韵律。更不曾想,几百年后,一方小小沧江上,也有诗情画意。
“继郎可还作过别的?”
“那可多了!不瞒娘子,小老儿是襄州人,与继郎是同乡,他的诗作,小老儿有幸讨要了百中之一最常听的是郢州西楼吟。”
“沙洲枫岸无来客,草绿花开山鸟鸣。小老儿也正是听了继郎的诗才得以在枫桥旁游遍千山万水。”
船家理了理长胡须,一遍又一遍嘴里念叨着陌生的诗句。琴湘跟着沉浸其中。
她是桃木化形,生在洪荒,长在蓬莱。蓬莱仙岛有庆麟道尊守护,不在天庭管辖范围,她也就无拘无束,乐得自在的做个散仙。
几百年前,琴湘来了人间。
那时候,没有这么多楼阁,没有这么多的茶米油盐。
她居住在变出来的府邸,每日清闲,直到她犯了个错误,大着胆子闯了趟地府也是她能耐大,差不点儿就勾了生死簿,逼平心娘娘出手降住她。
平心娘娘罚她在轮回台面壁千年,幸得地藏王菩萨相助,填补业果,只呆了三百年整。
西方教确确实实与她有恩。
而今再入人间,琴湘受准提圣人所托,助人西去。
说起来,她才是要游遍千山万水的人。
“船家,你接了这么些客,可遇到过一个从长安来的僧人?”琴湘起身,姑苏近在眼前。
船家斩钉截铁:“没有。小老儿在此摆渡二十几年,莫说是长安来的,就是寻常僧人也未见过一个。他们基本不走水路,到寒山寺还有另一条更平坦的官路。”
“原来如此,多谢船家。”
“前不远便是城门,姑苏繁华,娘子去游玩算是有福了!小老儿再快些,赶在日落之前,定将娘子送至岸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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