溪行宫,一处就是府衙的牢狱。
这狱中当真湿冷,铜墙铁壁上似乎都能渗出寒水来。
因许世隽一事,牢役与这位谢二姑娘不打钱道不相识,一回生二回熟,加之谢蘅现在担了个状师身份,牢役很快就应了请求,许她进狱中看看巧灵。
来时,巧灵正闷在被子里大睡。
听牢役说,她近日热寒不止,给喂过药也不见大好。进到牢房里头,谢蘅坐在硬邦邦的床边儿,拍了拍巧灵的被头,唤道:“巧灵姑娘。”
巧灵烧得神智昏昏,扒开被子,瞧见眼前一张俊俏清容,好一会儿才识出是谢蘅。
“谢、谢状师?”
她嘴唇都被烧翻了皮儿,发出的声音沙哑不成样子。
谢蘅努努下巴,吩咐回青将地上放着的凉水给巧灵喂进了些。
巧灵入狱后,弟弟竟没来探望过一回。头一次见人关切她,还是个不熟识的,若说仔细些,她俩还是结过怨的。
怎么连谢蘅都愿来见她一面,她疼爱了多年的弟弟却不肯呢?
想起此时,巧灵一时伤心,哭得满面泪痕。
谢蘅问道:“吴府尹只判了你诬告、诈伪的罪名,可你身上的伤是真,遭受过的侮辱是真,这些冤屈就不申了么?”
巧灵思及此事就痛哭不已,泪水涟涟。
谢蘅轻叹一口气,问道:“不肯说实话,是为了你弟弟?”
“我生来命贱,本不值甚么;可文浩不一样,他认字,也会读书,若肯努力,日后必能考取功名,光宗耀祖。”巧灵泣道,“已到如斯地步,他往后必然为了我这堂子事被人指点、轻辱。我身在桎梏已经不能再护他,若攀咬出范有成他们,那些人又怎肯轻易放过我弟弟?我不能再害了他。”
谢蘅听言,当真是哀其不幸、怒其不争,一口怒气堵在心头,气得她想打人。她起身,在牢房里来回踱了两三步,大摇罗扇,才堪堪能赶去心头怒火。
谢蘅停下步子,打量着巧灵确认道:“我问你,在公堂上的那些话,可是常文浩教你的?”
巧灵脸一白,下意识摇摇头。
谢蘅说:“你还能欺得了我么?”
巧灵在公堂上污蔑许世隽的一番说辞,有板有眼,根本不像是回忆的说辞,更像是背下来的口供。谢蘅提问的那一两句,巧灵应答如流,条理清晰明白,面对盘问可以称得上是临危不惧。
谢蘅还以为她是个能沉得住气的,谁想才故意拿言语刺激了两句,巧灵就因冤屈而发起癫来;之后在回燕堂中,其表现更是张皇无措,毫无应对盘问时的从容。
谢蘅左思右想,也唯有这一个答案了。
“是我不该污蔑许公子,我已认罪……”巧灵道。
谢蘅一时眉头紧拧,咬咬牙,陡生一计,有意诈道:“你知不知道,当晚你弟也在红袖馆?”
“甚么?”
巧灵先是一愣,一时没能反应过来。
“常文浩,他也在红袖馆!你当真以为他不知情么?以为他只是受范有成等人胁迫?”谢蘅说,“你可知,他不仅欠着赌坊的债,更欠着他们几个的债?我大可以猜一猜,这一出可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,要拿你的清白去换五百两银子!”
“你,你在说甚么呀!”巧灵愤怒至极,恨恨地瞪向谢蘅,“文浩是我亲弟弟,怎可能做出这样的事?”
“怎么不会做?因为你好骗,你够傻够蠢!”
这一句掷地有声,回响在空荡荡又冰冷的牢里。一时间,三人俱沉默了下来,谁也没有吭声。
“是真的。”
一声清亮的声音横入,谢蘅诧异回头,见来者是许世隽。他目光里有无奈,也有可怜,柔柔地看向牢房中的巧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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