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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彭大江听命, 张开公文。

    要说刘景行平时虽没个正形, 但笔上功夫确实了得,三言两语就将进近来衙门接手的几例官司描绘得惟妙惟肖, 少一字不成, 多一字赘余,精炼至此,准确至此, 实在令人自愧弗如。

    世人都将眼光放在京师, 以为年轻一辈儿的文人魁才唯张雪砚是也。可他们却不知,连张雪砚自己都曾说过:“我不及云歇的万分之一。”

    他态度中不乏有谦恭的好禀性, 但也不全都是惺惺作态的恭维之辞。

    彭大江正一板一眼地宣读道:“……俗话说, 清官难断家务事,此争端百出, 实难调停。望承……”

    彭大江一皱眉,当即梗了一下, 见公文文风突变,一时令人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谢蘅将九胜用长布巾包好, 疑问道:“承甚么?”

    “承……”彭大江咬了咬牙, “望承缨?……承缨仗义相助, 救哥?哥哥一命……大,大恩不言谢, 唯有, 唯有……以身, 以身相许?!”

    谢蘅眉头大皱,不顾沾水的手,一把夺过公文,在收尾处冷冷扫过几眼,顿时揉成一团。回青见她似乎压住了火儿,一口气还没松完,当即就听谢蘅破口大骂道:“他娘的今天不揍刘云歇,我誓不为人!”

    回青把衔阳刀藏得好好的,谢蘅左右没寻见,随手拽了根策马的鞭子来,直杀衙内。

    杀气腾腾一下淹了满院子,刘景行窜天嚎地乱跑,一教谢蘅追上,眼瞅着马鞭子才扫了片儿衣角,他就边跑边哭喊着头疼眼晕;待她有一丝丝动容,他又嬉皮笑脸调戏谢蘅“妹妹果真对我有情”,一口一个心肝儿小宝贝,气得谢蘅面红耳赤也不见收,整个一滚刀肉似的混账东西。

    人是揍了一顿,不过刘景行托诉讼司办理的官司倒是都一一接下了。

    那天教谢蘅放了两三句狠话,刘景行两三天没敢来诉讼司。谢蘅可算有几天清净好日子过,趁着没人捣乱,将状纸一一写好,呈交到衙门去。

    唯有一案总悬着不决,是城南一寡妇,刚刚过门没几天就守了活寡,娘家心疼女儿年轻,盘算再为她寻一桩亲事;奈何夫家始终不放人,言说是这新妇命硬,才克死了丈夫,非要她留下来伺候公婆。

    一来二去,双方争执不休,这才闹到了公堂来。

    谢蘅是为这女方写状子,将点全都集中在丈夫先天不足,久来积病,人生死有命,与寡妇无关一事上。可无论她怎么写都觉得笔力不足,十删九改,都不满意;翻阅从前案例,也没找到再好的头绪。

    谢蘅五年不提刀笔,靠吃老本尚且撑得了一时门面。可她自个儿都明白,状纸中斧凿痕迹太过明显,怎么都找不回从前一击致命时的灵气。

    尤其是手下这张状子行行句句都浮于文字技巧,不见真章。

    望着满地废纸团,谢蘅头疼得很,闭上眼睛养了会儿神。

    刘景行正站在窗外,光将他的影子斜入窗扇,他藏着半边儿身子,眼睛一转不转地凝在谢蘅身上。

    要说两人五年不见,他也没那么想过。往前思念就像是生在土里的芽儿,专心往地下生长,在黑暗处绵延千里,但始终见不到苗头;待谢蘅一来,就拨弄了一下挡着光的叶儿,给了它一点儿灿烂,小芽就破土而出,往疯了去生长。

    一日不见谢蘅都难受,更不必说忍两三天了。刘景行觉得自己再见不着人,浑身都得长毛。

    这日便不知死活地又摸到诉讼司来,运气不好,正碰上谢蘅真正心情不佳的坏时候。

    回青拦着不教他打扰,刘景行就没强求,问了问原委始末。

    听回青讲清来龙去脉,他又想笑,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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