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酷暑时分,潮热煎熬着早早躺下要入睡的人们,成团成团的蚊子也准时赶来凑热闹,“纹纹儿”地叫着从四面八方扑向猎物,虽然人们在屋子里面点上了艾蒿编的火绳,用蒲扇“忽搭忽搭”驱赶着扑过来的袭击者,但总有那么几个会成功,悄悄地飞到人们身上咬上一口,享受着嗜血的快感。
区小队送粮的那个晚上,兰芝与房东大妈睡在土炕上,被潮热与蚊虫折磨着,难于入睡。躺在炕上的她,头脑中像“过影窗户”一样,回忆起在王铁匠庄时的往事。
穷富就是区分人群的一条天然界限,古来如此。它就像一条鸿沟,横亘在人群的中央,两边的人是万难逾越的。这一点,就是在光屁股的孩子身上体现的也是那样的毫不含糊,似乎没有谁去刻意教诲,但孩子们自然而然就知道自己该往哪个群儿里扎。
庄里的孩子因穷富自然就分成了两大拨儿。一拨儿人少家儿富,在庄内孩子们中称王称霸,恨贫欺弱,范家三小子依仗着家势依仗着坏得出奇自然成了响当当的“小霸王”,成了孩子头;另一拨儿人多家儿穷,整天破衣烂衫,甚至好多孩子都多大了还光着个屁股满趟街跑,这一拨儿经常受气,被富家子弟欺负,但人穷志不短,不屈的小铁柱因敢于带着伙伴们跟富家崽子斗,最知道抱群护弱,当然也就成了天然的首领。
农村里很是封建,女孩子不用说跟男孩子一起玩耍,稍大一些就是抛头露面随便出家门都是很少见的。但兰芝却与众不同,八c九岁的她不仅整天往外跑,还要偏偏往男孩子堆里儿扎,闹得庄里很礼道的人们背地里都叫她“孙家大门的野丫头”。孙家也是大户,兰芝即便往小子堆里儿扎,也应该扎到范家三小子的堆里儿,说来也怪,她却偏偏扎到了小铁柱的一堆儿,弄得庄上的人背地里纷纷都说“老孙家要改门风儿咧”。就是在铁柱他们这一帮孩子群儿里,每当小兰芝蹦蹦跳跳入伙来玩的时候,也有的就往外轰她,“去,上‘小孬包’(大伙给范家三小子起的外号)他们拨儿且,这儿没你的地方儿。”“丫头片子总往小子群儿里扎,没羞没羞没臊没臊!”边说着,有时还会刮着脸皮做着鬼脸吐出舌头“哦——啊——”地一声吓唬着她。每当这时,小兰芝都会揉着眼睛委屈地哭起来,小铁柱也就会走过来,“兰芝妹妹,不哭不哭。不听他们的,啥事有铁柱哥给你做主嗫。”说着还会帮着她擦掉脸上的泪珠逗他开心。这时,小兰芝就会破涕为笑,蹦跳着跑到人堆儿里与大家一起玩耍。
有一年冬天,天气异常寒冷,坑里结了厚厚的一层冰。光滑明亮如镜的冰面映着湛蓝的天空,闪着神秘的光芒,似乎在她的下面有着魔幻一般的世界,吸引了孩子们纷纷到上面玩耍,打擦滑儿,抽尜尜儿,支爬犁,拿着铁钎子扎鱼。孩子们在它的上面忘记了一切,忘记了饥饿,没了寒冷,弄得满脚精湿,满身泥水,也在所不惜。冰面上成了死气沉沉的庄子里最热闹c最引人的地方。孩子们这一不亦乐乎的场景,甚至引得那些娶妻生了子的大老爷们儿们也来了兴致,像个孩子似的在冰上打上几趟擦滑儿,抢过孩子手中的尜尜抽上几鞭。当然跑冰(土语,指“在冰上玩耍娱乐”)的孩子群里,是少不了最活跃的铁柱的,铁柱的身后当然也少不了小兰芝的。
这天,光着个头没有戴帽子c耳朵鼻子尖儿冻得炫红的铁柱在头儿拉着,身后兰芝等几个互相拉着棉袄的后摆蹲在冰板上跑长龙。他们跑着滑着笑着闹着,尽情地享受着自由的快乐。
这时,正在大庙里上私塾的“小孬包“趁先生不在,也偷偷地跑出了教室,没敢走大门,而是悄悄地潜到东墙根儿下跳墙溜了出来,与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几个坏饼汇了合。
一出大庙先生不在了眼前,就又回到了自己称王称霸的小天地,范家三小子马上就神气了起来,指手画脚,发号施令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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