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才想起来开口:“侄儿给姑母请安。”
长公主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,微微抬了抬眼皮:“你就是我皇兄的那个宫女所生的儿子?”
伏玉垂下头:“是。”
长公主看了他一眼,轻轻地摇了摇头:“那么多人盯着那个位置,结果没想到最后却落到你头上,不知道是你命大还是命薄。”她说到这,背转过身去,“按说至现在皇室血脉只剩下你我二人,我这个做姑姑的应该与你亲近。但我早已出嫁,在这长信宫也是借住,也不再算是伏家的人,所以从今日起陛下只要过好自己的,不要来扰了我的清净。”
伏玉咬紧了下唇,他自幼没有亲人,自然也不期望什么血脉,但此刻听见长公主如此的话,仍升起那么一丝失落:“是,姑母。”
长公主最后看了他一眼,垂下眼眸:“罢了,今日本宫也累了,陈大人请回吧。”
陈原微微勾了一下唇角,朝着长公主轻轻地低了一下头:“那么,臣且告退。”
一路出了长信宫,陈原仿佛才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,对着伏玉吩咐道:“今日也劳累了大半天,陛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。”
“是。”伏玉轻声回答,他犹豫了一下,几乎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才问道,“那我可以见忠叔了吗?”
“你是说冷宫里面的那个老太监?”陈原回问,“我看他年纪也不小了,照顾起陛下来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太后已经重新往长乐宫派了人,陛下的日常起居皆不用担心。”
“可是,”伏玉吞了吞了口水,“忠叔从小照顾我朕长大,我只习惯他。”
“这样啊,”陈原笑了一下,“我知道了,陛下先回去吧。”
陈原面上带着笑意,却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,伏玉咬了咬嘴唇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:“是。”
对于他的乖顺,陈原格外的满意,他伸手在伏玉头顶拍了一下,回头看了一眼几个侍卫:“这几人就负责保护陛下的安危,陛下有事尽管吩咐他们就是了,是吧,荀成?”
荀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,一副恭顺的样子,与前几日看起来判若两人:“是,大人。”
陈原凝神看了他一眼,摆了摆手:“那我就走了。陛下,明日早朝见。”
伏玉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,一直目送陈原走远,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。
一大早就被叫起来绷着神经折腾了一大早,伏玉也已困乏至极,可是当他躺在床榻上却一点睡意都无。脑子里都是刚刚陈原的表情,那个男人太喜怒无常,这让伏玉忍不住觉得后怕,他不知道刚刚会不会哪句话已经惹恼了他,非但不能见到忠叔,甚至害了他的命。
这种念头从脑海里升起,而后不断地放大,伏玉越想越怕,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,恨不得立刻就跑去找陈原,哪怕跪在地上求他,也要保住忠叔的性命。
光裸的脚趾踩在冰凉的砖石上让伏玉突然清醒,他站在地中央,眼底满是不知所措,别说他不知道陈原到底在哪,甚至他连这个宫门都出不去,就算让他见到陈原,他又凭什么去说服他?
他什么都做不了,别说救程忠的命,就连他自己能活多久,他都做不了主。
小时候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在眼前,他想起自己去御膳房偷东西吃被内侍追打,回去之后程忠一边替他擦药一边悄悄地抹眼泪;想起自己生了病昏迷不醒,程忠跪在太医署的门外只求能有个医官前去救救他这条小命。
那时候他就想,他得快点长大,他得在忠叔老之前带忠叔离开这个冷漠的皇城,随便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,把忠叔当作亲生父母一样侍奉,让他不用再受人欺侮,不用再经历那些苦楚,让他颐养天年。
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,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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