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力士去后,李延青匆匆回到正堂,关了房门,和慕容则两人走到那架刺绣屏风之后,各自一揭耳根,从脸上扯下面具来。
原来方才李延青实是慕容则,慕容则才是李延青,高力士与二人皆不熟悉,故不觉有异。
慕容则往坐榻上一歪,长出一口大气道:“憋死我了!撑着一副别人的架子,果然不痛快!”
李延青笑道:“你一番豪言,倒也正合我心意,更合主上心意。”高力士说的对,一个好人,未必就是一个好君主。李隆基若真是个好人,早在武朝就如李氏诸王一般命丧权臣之手了。
慕容则一笑,看着眼前各样赏赐,又道:“只是这些东西,不会无缘无故,就到了你我府中罢?”
李延青沉吟道:“我们相助泽王,玉真公主虽未言明,只怕瞒不过主上。”
慕容则叹道:“这下可好!回到家中,又不得安宁!”
李延青看着那架屏风,神情不觉渐渐凝重,道:“方才你若是多看这屏风几眼,不知会有甚么麻烦。”
慕容则道:“这屏风有甚稀奇?”
李延青不答,呆呆望着满屏景物,脑海中蓦地浮现七岁时的一番景象来:那日家中多了一架绣屏,上有西北雪山,鹰飞草长,李元芳凝望许久,满眼追思。李延青不解,询问缘由,才第一次听父亲提起故乡凉州。
李延青坐在父亲膝上问:“爹爹为何不归故里?”
李元芳道:“二十岁前还曾想过。可如今最为牵念的,却是洛阳。”
李延青奇道:“为何是洛阳?”
李元芳微微一笑:“因为在洛阳,有一位老人,他使为父重获新生。更是在洛阳,我与你母亲相识,才有今日,你我父子天伦。”人道是故土难离,但想起当时父亲思慕之情,李延青这才体会到,洛阳c狄公和母亲,在他心中是何等分量。
慕容则看他呆怔不语,轻拍他肩膀道:“想甚么这般入神?”
李延青回神道:“没甚么。你有所不知,家父乃凉州人氏,长烟落日,正是故国景象。”
慕容则迟疑道:“你是说,高公此来,是试探你可有辞官之意?”
李延青点头道:“圣上若是得知,那我因何请辞,怕也不难猜罢。到时宁王之事,哪里还能轻易了结?”
慕容则瞠目道:“想不到你我一时贪玩,反而帮了这样一个大忙!”
李延青道:“这些东西,你看有甚么喜欢,只管拿去罢。”
慕容则道:“都是好东西!我也不缺甚么。”把手边那只七宝鸿纹函打开来,从中提出两片玉佩,上青下红,二色各成龙凤之形,缀着丝绦流苏,最难得是两玉一剖为二,却又能合二为一。
李延青道:“倒有几分意思!”
慕容则把玩一阵,忽然想起此物暗含了李延青的名字,道:“这个我收下了。”说着拿起那对银镶鹤高足杯,道:“既有如此好的酒杯,把昆仑觞交出来罢?不醉不归!”
次日宵禁刚过,六街尚黑,西天残月正明。李延青和慕容则下马缚缰,遥遥望见玄都观已有香客进出。
观中松柏参天,烟雾盈浮,经阁宝塔,重檐瑞兽,不知无数殿宇,供着几多神祗。进了观门,后殿传来诵经之声,显然是群道都做早课。
李延青竟不到正殿去拜三清,一路直向东行,穿过一道观墙小门,顺着廊庑转向北走。
慕容则道:“这是要去作甚?”
李延青道:“听说许王长史停灵在此,我有一事要找他问个清楚。”
慕容则道:“可是窦卢建已死”说着近身耳语,“那日你我灵堂上不是已经验过?”
李延青道:“正因如此,才要再验一遍。”说话间到了玄都观东北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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