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突然想起下山前龙虎山天师府的老天师在他临行前，同他的对话。

    “谋事在人，成事在天。白爨，你随我修道数载，可已窥得天道？”

    “弟子虽境界修为未得半分提升，但这卜卦占吉凶，祭命窥天道的本事却是早已习得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早已习得，那又何必逆天改命，趟那一潭浑水？白白断送了自己修仙悟道，羽化飞升的大好前程。”

    “弟子虽已窥得太子命中同皇位无缘。但良驹易得，知音难觅，既然太子殿下待我如知己，那我即便肝脑涂地，亦不会后悔。”

    “当真？你意已决？”

    “当真！我意已决！”

    “唉。可叹你终究还是未能勘破红尘缘浅，且当是你的劫数吧。也罢，你便随那太子下山走一遭吧，只是自此之后，再不要说是我龙虎山天师府的人。”

    白爨从回忆里惊醒，他突然明白下山前为何会有那番对话了，为何老天师会说他未能勘破红尘缘浅。

    太子伪善，自己从始至终皆不过是他的棋子，那些拼死为他的将士们亦是。这便能解释为什么这样决定性的战役太子没有亲自来，因为他不会来，他知道会有忠心的手下替他卖命，他知道凭着白爨的军事才能，二皇子那群叛党必死无疑。他害怕再背上为了皇位手刃亲兄弟的骂名。所以他把刀交给了白爨，把骂名亦丢给了白爨。自己成为了替太子拿刀的刽子手，拿着太子给的刀，生生的将一个还未混乱的国家弄得乌烟瘴气，弄得百姓流离失所，怨声载道，弄得数万将士浴血拼杀，终成枯骨。

    白爨又想起了一双双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眼睛，有惊恐，有不舍，有尊敬，有咒骂。他想起他荡平齐鲁时那被绞杀得妻离子散叛军对自己仇视的眼光。那些明明在二皇子的庇佑下安居乐业的，却因为太子的，自己的愚忠行为而变得家破人亡的齐鲁大地的人们的敌视的眼光。当时他有过不解的，他不清楚自己明明帮了那些人，那些人为什么要恨自己。

    现在看着这群因为别人的而浴血冲杀的将士们，看着这群因为自己的愚昧而大哭着战斗的将士们，他好像明白了。

    他确实回不到龙虎山天师府了。因为他手上沾满了鲜血，因为他直接或者间接的要了不少人的性命。他败坏了天师府经营多年的好名声，他也欺骗了多少大字不识的乡民。

    白爨此刻在混战之中丢了魂，他手下诸位将士没了调令，顿时慌了手脚，边护着白爨边往那林京南郊撤退。二皇子同长孙空却是穷追不舍，指挥着军队驱赶包围着白爨的大军。杀了百里风回来的曹留见主帅突然丢了魂，只得一面派马季突围出城向太子求救，一面想办法唤醒白爨。

    却说此刻太子林云正在营中同那些逃奔他来的朝中重臣们把酒言欢，静待白爨佳音之时。突然听闻马季将军回营了，便立刻宣马季来帐中问他情形。一问方知白爨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丢了魂，此刻同曹留大将军一同被困在林京城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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