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趴在地上,往前爬了爬,拾起那只破碗,如今这是他仅剩的财产了。
今天是欢庆的日子,人多,贵人多,或许可以讨到几文钱或是残羹剩饭。不知什么时候,他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秀折枝绣鞋,鞋上镶着两个淡粉色的珍珠,再往上看,是华丽的缎裙,一件白色大氅,上面是点点红梅繁枝,一看便是个清雅富贵人家的小姐。
他没敢再抬头,即便他知道自己面容尽毁,根本不会有人认出他的样子,但是他还是不愿让人见到曾经的许侍郎沦落到猪狗不如的地步,是以,自然看不见面前女子的模样。
手里的破碗突然叮当几声,他低头用自己的独眼一瞧,是几枚铜钱。他嗓子发出沙哑的哼声,连连磕头,不胜感激的样子。
可是,下一刻,女子的一句话,将他打落地狱。
女子的声音很好听,他这辈子也没听到这样悦耳的声音,清泠泠的,如清泉石上流。“许侍郎,好久不见,怪不得圣上怎么派人找都找不到,原来你竟在此处。”她微微低了身子,惋惜道:“许侍郎为了保住性命真是煞费苦心了,不过,一向清风朗月的许侍郎竟然变成如今的模样,真是让人不敢相信。”
徐慎思猛然抬头,不敢置信的样子,一直独眼周围都是斑斑伤疤,骇人至极。可是女子好像半点不怕,笑吟吟的看着他,她的容貌很美,清丽中带着妩媚的那种,肌肤像雪一样白,尤其是一双眼睛,清艳而又漠然,就像一汪湖水在其中轻轻地漾,任谁看了也不能一下子移开眼睛。
他像是一时没有认出她,眼神愣愣的盯着她看。季裳华叹息一声道:“许侍郎还真是贵人多忘事,居然连我都忘记了吗?”
贵人?他算是什么贵人,明明他现在低贱的如蝼蚁,这话还真是讽刺!
徐慎思一下子反应过来,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,可是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,只有很轻的沙哑的闷哼。可是,一只眼睛却是流露出愤恨,就像一条毒蛇,紧紧盯着季裳华。
季裳华清楚的看懂了他眼睛里要表达的意思:是你害我!
季裳华眉眼带笑,却很是轻蔑,“可惜了,侍郎大人,原本你应该是前途无量的,竟然落魄至此,如果让人知道了,真是难以置信呢。”
徐慎思无法发泄,只能用一只手握紧砸着面前的土地。
繁缕和白苏怕徐慎思冲撞了季裳华,拉着她退后一步。
季裳华垂下眼睛观察着他,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讽笑,“许侍郎做那些事的时候,没想到回落到现在的地步吧,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”她面上浮起几分怜悯,“原本你虽然陷害我大哥,我抓住你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,但是,我想到了素琴,觉得你这样的人这样死了太便宜你了,你视素琴如草芥,肆意的利用她,践踏她,侮辱她,杀害她,事后还没有一丝心虚和愧疚,仍然坐着丧尽天良之事。你这样的人真是恶心到了极致,杀了你也不足以换了素琴受的苦,更遑论你还要害我大哥,我大哥可是与你无冤无仇啊。所以,我怎么能这样轻易死去呢。”
徐慎思恨极了,也怒极了,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,目光似要化为利刃,一道一道将季裳华凌迟,可是,他却无能为力。
季裳华仍旧是言笑晏晏,眼睛里是无尽的寒芒,声音很是轻柔,“想让我杀了你?放心,我不会的。不但如此,我还会让你好好活着,就算你讨不到饭也不会让你饿死。我会让你活的长长久久,一辈子为素琴赎罪!”
徐慎思想要伸手去拉扯季裳华的裙摆,可是却被云雁一脚踢开了,“滚开!”
季裳华最后看了他一眼,裙摆一旋,消失在拐角。
季裳华立于阳光下,眯了眯眼睛,抬眼看见了楼上长廊站着一个素衣人影,看见季裳华,对她点了点头,便转身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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